工笔画是用工整细密的笔法来描绘物象,是中国绘画传统中的一种绘画形式,追求绘画手段的装饰意味,造型手法上强调写意性的概括、提炼,并主张以神韵、神态的需求为前导来把握物象的本质形态,即意象(意念――形而上的)造型,而不是自然主义的描绘,包括白描、淡彩、重彩诸种形式。工笔人物画是以人物为主要表现对象,以单纯的线条勾勒作为造型手段,借助线条的粗细长短、方圆曲直,用笔的轻重缓急、虚实疏密、顿挫刚柔,用墨的浓淡干湿在造型上的生动运用和有机结合,再加之色彩分染、罩染、烘染等手法的运用处理,细致入微地充分表现形体的质量感、动态感和空间感。

    从可考的内蒙古阴山岩画和彩陶文化中,我们已清楚地看到了高度概括的抽象人物图形和笔的运用轨迹,人们己开始用类似毛笔的工具描画、记录远古的生活。战国时期的帛画是迄今为止可以见到的最早的人物画。就画法而论,用墨线双勾轮廓,以线条为框架平涂设色这一中国画的构成因素已初见端倪。中国画根基于民族基本哲学,掌握“阴阳”、“气积”的规律,以最简单的线条结构表示宇宙万象的变化节奏,奠定了以线造型的审美理念。

    人物画按题材大致司分为仙佛罗汉、帝王君杰、宿世人物、高逸雅士、绚罗仕女、市井杂流、妇孺婴戏等等。

    人物画发展到东晋已日渐成熟。顾恺之是代表性的高手,他的传世摹罪本,《女史藏图》是以人物为主体的叙事性手卷,也是我们看到的最早的人物题材卷轴画。作品注重刻画人物神态。相传顾恺之画人物广或数年不点睛,人问其故,答曰:四体妍蚩,本无关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睹中。”他“迁想妙得”的主张,为后人解决形、神关系树立了典范。顾恺之用线把过去粗拙简单发展到圆润挺秀,如“背云浮空”、“流水行地”般舒展流畅。《女史藏图》、《列女仁智图》用高古游丝描法,如“春蚕吐丝”、“紧劲连绵,循环超息,调格逸易,风趋电疾”;用色只求“传染人物容貌,以浓色微加点缀,不求藻饰”。

    唐代人物画达到鼎盛期,阎立本上承顾恺之,融恢弘博大的气势,确立了初唐工笔人物画风。阎立本的《步擎图》记录了唐太宗接见吐番松赞干布求亲特使禄东赞的史实,阎立本是描写场景和人物心理活动的好手,画面设有去刻意表现迎亲、宴饮等重大场面,而是采用了聚焦法,突出主体,使主要人物心理描写得以放大。唐太宗的威严善待、庄重安详,禄东赞满面风霜、智慧干练和对大唐皇帝的崇敬神态溢于脸面。红衣使者和白衣随从的眼神和表情的刻画也极为精彩,主仆关系使人一目了然,道具与人物的层次结构穿插得非常得体。阎立本亦是一位色彩高手。画面以黑、白、红、绿为基色,充分归纳;运用色彩的对比、反衬,使和谐的情节氛围和人物组合的内在节奏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张萱开创了工笔人物画绮丽华滋的重彩画风。作品《虢国夫人游春图》描写杨贵妃的三姐虢国夫人骑马游春的场景。画中女性体态丰腴、动态舒缓优雅,“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这是盛唐“绮罗人物”的塑造特点,也反映了当时审美的要求。横展铺陈的构图,高低错落的起伏,增强了画面的动感。为了突出虢国夫人这个主要表现对象,张萱独具匠心,有意把虢国夫人、男监、老年仕女和小孩的目光聚焦于一点。整幅作品线法纤细而富有弹性的张力,衣纹处理注重丝织品的质感,色调明快亮丽,春意盎然。

    唐玄宗时的吴道子,因人物画线法有独到的审美意趣,影响着当时画坛的画风,所以时称“吴家样”。从《送子天王图》中不难看出其用笔的顿、挫、转、折、行笔磊落,气势雄健“其势圆转,而衣纹勾线飘逸生动”,世称“吴带当风”。或如兰叶或如莼菜条,线条粗细随着形体和线条走势的起伏进行变化,活泼、流畅、生动,有强劲的节奏感。勾线时用焦墨,“轻拂丹青”,略加以淡彩、敷彩于墨痕中,设色富丽且现秀淡雅致之风,有“吴装”之美称。此幅画,尤其是画面末端,天神端坐中央,兰叶描法的中锋勾线,转折处略有侧锋回转,势若风动。净饭王抱子则用铁线描勾勒,挺劲有力,转折分明,二者气质与不同的心理变化表现得生动充分。吴道子所画人手“虬须云鬓、数尺飞动。毛根出肉,力健有余”,千余年来素有“画圣”之誉。

    韩斡因善画鞍马人物而闻名。他流传的作品有《照夜白》和《牧马图》。所画《牧马图》手法洗练简洁,构图上舍去琐碎,不描写场景和周围的环境,作品中二马一人组成的画面结构,主体突出,生动之至。然而在细节的描写上却又可以看出韩斡的用心良苦。画面无更多的颜色,画家集中精力用墨色演染画面,层层渲染,十分讲究,奚官头戴的黑帽与前匹黑马渲染得沉厚透明、不死板,以铁线描表现马的雄骏形体,用线的方圆对比使人物造型厚实起来,满脸蓬松的胡须和胳膊上的汗毛刻画。加之人物衣纹疏密相间的虚实处理,使人物的身份和性格跃然眼前。作为杰出的鞍马画家,韩斡注重写生,常以内厩之马为“师”,在解剖结构的准确把握上前无古人。

    周?是唐代人物画大家,尤以仕女画见长,《簪花仕女图》描写的是宫延贵妇悠闲疏散的精神面貌。周?抓住了宫延仕女的“丰腴典丽、雍容自若”的体态特征,以神领形的把握,散步时仕女身体曲线的微妙变化、慵懒无聊的心态神韵被形态表露得入木三分,是典型的以神表形、意象造型手法。周?用笔遒劲纤细,铁线勾勒,柔丽而富有弹性。设色清丽艳明,对质感的描绘非常贴切:纱衫轻薄透明,肌肤丰腴白皙、光彩照人,羽毛轻盈,头饰闪亮。周?设色手法多样,常常采用多层烘染、罩染、分染相结合和以色走线等手法,开一代工笔人物画新风。

    《韩熙载夜宴图》是五代工笔人物画的杰作,作者顾闳中受后主李煜之命潜往韩熙载府第,靠目识心记窃绘了韩熙载政治上失意而无意为官、荒诞不羁纵情声色的夜宴故事。《韩熙载夜宴图》是一幅叙事性画卷,有“听乐”、“观舞”、“歇息”、“演奏”、“散宴”等五个场景,把握了众多人物不同身份、不同年龄、不同性格做出不同神情的心理活动。整幅画在大面积黑色的包围中沉闷抑郁,觥筹交错,似乎使人感受到韩熙载因长期纵情声色、麻木不仁的外表中隐藏着内心的紧张。全幅画面构图运用曲线铺陈开来,利用屏风、坐椅等作为分隔,起到了把不同的场景情节既分隔开独立成章而又整体贯通的效果。在线与色的运用方面,顾闳中也有独到之处。线条工整精致,以直求折,屈铁盘丝,柔融于刚。设色华滋冷艳达到极致,色彩的布阵匀称,凝重加染,配以淡色,变化自然、节奏迭起是后学工笔人物画的典范。灯烛、乐器、帐幔、床椅、桌屏等道具的逼真写照,也为史学家提供了极好资料。

    贯休以罗汉造像见长。《罗汉图》具有肖像画特质,形象极度夸张,古怪奇特,塑造头部多为庞眉大目,丰颐隆鼻,突破了晋唐佛教造像的基本模式。贯休自称所绘罗汉形象怪异的来源为“从梦中所见”,其实当时西域僧人传教中国,以及大量的印度佛教画像的传入,拓展了画家的想象空间。贯休所作怪异罗汉宋时评价极高,《宣和画谱》日:“罗汉状貌古野,殊不类世间所传,丰颐蹙额,深目大鼻;或巨桑颡稿项,黝然若夷獠异类,见者莫不骇瞩。”贯休在作画手法上受阎立本、吴道子、周防、尉迟乙僧影响,莫高窟晚唐壁画也可见类似画风。《罗汉图》是以人物情态神韵为前导,以骨像的内在神态为根本的造型手段,怪异在外形上,而内在结构的把握上丝丝入扣、严谨扎实,在画史上的成就独树一帜,对明清时期的丁云鹏、陈洪绶、海上三任,甚至现代的人物画都有着潜在的影响。

    《八十七神仙卷》是宋代道释人物画的代表作,佚名。全图采用长卷式的构图方式表达主题,场面宏大饱满,排列的人物以递叠陈设的构成方式处理得顶天立地、层次交错。用铁线描和游丝描反复表现长而流畅的线条,是画面造型表现手法的明显特征,向后飘动的衣带和裙摆,增强了画面的方向动势,在缭绕的云雾烘托中飘然灵动。在视觉角度安排上,画家为了避免作品人物走向的单凋,而在众多顺向人物组合里插入几个反向人物,加强人物群体的前后呼应关系。仙人们手执的仙瓶、团扇等器物刻画精美,增加了画面的装饰感。从作品《八十七神仙卷》中我们可以体会到线描塑造的表现力、组合穿插技巧和线描的节奏韵律感。

    山西芮城永乐宫壁画是元代道释壁画中最杰出的代表性作品之一。永乐宫壁画规模宏大,气势非凡,由无极门、三清殿、纯阳门和重阳殿四个部分组成,其中三清殿壁画《朝元图》最为壮观。全图人物安排有286人之众,所绘的8个主像,皆作冕旒帝王装。每一主像旁配以各种神祗围绕主像左右展示开来,分三至四层递叠排列。在气势磅礴的朝元行列里,画家们深入刻画每个人物的特征,突出人物的个性魅力。主像庄重肃穆,武士威武雄健,玉女娴秀温雅,真人翩翩欲仙,感人至深。对大场景人物的把握,画家们巧妙地采用互动互静的照应方法,利用画面人物的侧耳倾听、左右顾盼、转身对话,使整幅画浑然一体。壁画笔法利落,线条疏爽,敷色辉煌,极富浓郁的装饰意趣。画作重彩勾线填色法,为了突出衣袖、缨络和花钿等,多采用堆金粉技巧,增加体积厚度和质量感,使画面富丽高贵。永乐宫壁画既延续了唐宋壁画的传统手法,又开拓了明清壁画的新路。

    明代末年的曾鲸在人物肖像画领域有着突破性的贡献。他的《张卿子像》、《王时敏像》、《葛展甫像》、《王鏊像》等是重人物面部结构和凹凸特征的具象写实主义肖像画。明代万历年间,意大利传教士来华传教,随身带来的圣母和耶稣像的逼真画风同传统以线描为主略加渲染的中国肖像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刺激着曾鲸这类画家的审美需求。曾鲸所作的肖像画中流露了在传统的作画手法上融入西方造型要素并形成新风格的要求。曾鲸画像,注意墨骨,以淡赭根据人物面部结构的内在本质层层渲染,线的因素不被强调,五官描绘富于立体感,凹凸起伏中人物的神态被描绘得惟妙惟肖。沈宗骞在《芥舟学画篇》中提出:“须将前代妙手如曾氏一派细玩其下笔之道,再于临时能从面部相取下笔的确道理,勾勒皴擦,用惟其宜。浓淡轻重,施得其当。”曾鲸的肖像画法,风行一时,也称“波臣派”,造就了肖像画的崭新格局,一直影响到清代。

    明代最具创造力的人物画家应是陈洪绶。他专心研究晋、唐、宋、元以来的诸家风格,用线纤细,转折有力,造型偏重于自然形态。晚年用笔转向浑厚,线条强调金石味,设色重清淡。人物衣纹画法浑圆细劲,他将人物的腰际卡位收后“任由”宽袍大袖舒展飘逸地翩翩然起来,装饰感极强的线条运用反过来又增强了这种造型语言的韵律。人物形态夸张变形,个性鲜明,怪诞中人物神情表达含蓄。

    任伯年是众多海上画家中的成就卓著者。《群仙祝寿图》是任伯年人物画的杰作。这是巨大的12幅泥金画地的通景屏,共描绘了46个神仙人物共赴王母的寿筵。为了营造画面气氛,表达群仙祝寿的仙灵境界,任伯年想像力超凡,他把各路神仙人物安排由地面、空中和海上分路去赴宴,场面宏大。画家将人物划分五大组块,每组人物之间又相互关照、疏密多变、错落有致。构图采取交叉重叠式展开,活泼灵动,穿插树木、花鸟、山石、建筑、海水、云雾,画面显得丰富统一。任伯年用色明快、鲜活,朱砂、石青、石绿在泥金的画地上浓彩淡染,整幅画面金碧辉煌。

    鸦片战争后,上海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影响,《群仙祝寿图》通景屏或多或少烙下西洋教堂画风的印迹,设色方法上是受到水彩画影响的。正是由于任伯年这样一批前瞻性画家的不懈努力,为中国现代工笔画奠定了坚实的发展基础。

    清末民初,人物画衰败,工笔人物画亦已萎缩。“五四新文化”浪潮的冲击,似乎没有让中国画得到改良。以徐悲鸿为代表的青年一代,跨出国门,寻求中国人物画发展的新路子。

    建国以来,徐悲鸿提倡以素描融入中国画人物画学习的教学体系,对中国画坛产生了深远影响。“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文艺指导思想给画家注入了新的血液。工笔人物画在长时间的休克中得到复苏和繁荣,从传统中启迪智慧,从现实生活中搜集素材,从国外绘画的精髓中汲取养分,尤其是现代教学理念在中国画教学实践中的运用,为中国画人物画的振兴培养了大批有志有为的青年画家,为中国工笔人物画的繁荣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新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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